龟虽寿
三国·曹操
【原文】
神龟虽寿，犹有竟时。螣蛇乘雾，终为土灰。老骥伏枥，志在千里；烈士暮年，壮心不已。盈缩之期，不但在天；养怡之福，可得永年。幸甚至哉!歌以咏志。
【注释】
神龟：传说中的一种长寿龟。 寿：长寿。《庄子·秋水》：“吾闻楚有神龟，死已三千岁矣。” 竟：尽，终结，这里指死亡。
螣蛇：又作“腾蛇”，古代传说中一种能够腾云驾雾飞行的神蛇。《韩非子·难势》：“飞龙乘云，腾蛇游雾。” 为：变成。
骥：千里马。 枥：马槽。 烈士：指重义轻生，有雄心壮志，要建功立业的人，这里是作者自指。 暮年：晚年。 已：止。
盈缩：指人生命的长短。盈，满，长；缩，短。 但：只。 天：天命，指自然。
养怡：保养身体，心情愉快。 永年：长寿，延年益寿。
【赏析】
这首诗属组诗《步出夏门行》第四章，是曹操建安十二年（207年）或十三年（208年）征乌桓时所作。此时曹操已五十三四岁，所以诗中有“老骥”之叹。但他仍然南征北战，为建立一统天下的功业而进取不已。
这首诗通过富有哲理的语言，形象的比喻，突出了鲜明的主题。全诗深沉苍劲，形象感人，有较强的艺术魅力。
“神龟虽寿，犹有竟时。螣蛇乘雾，终为土灰”用“神龟”、“螣蛇”两个生动巧妙的比喻，揭示了生物有生必有死的自然规律。神物尚且如此，何况血肉之躯的人呢？对人来说，有生之年就应该及时努力，建功立业。“老骥伏枥，志在千里；烈士暮年，壮心不已”正面阐明本诗的主题思想，人到暮年而壮心不已的精神，表现了曹操的情操和志向，蕴含着积极的人生哲理。“盈缩之期，不但在天；养怡之福，可得永年”引发主旨，进一步说明人的主观修养，可以延年益寿，可使暮年的壮志宏愿得以实现。
《庄子·秋水篇》说：“吾闻楚有神龟，死已三千岁矣。”曹操反其意而用之，说神龟纵活三千年，可还是难免一死呀！《韩非子·难势篇》记载：“飞龙乘云，螣蛇游雾，云罢雾霁，而龙蛇与同矣！”“螣蛇”和龙一样能够乘云驾雾，本领可谓大矣！然而，一旦云消雾散，就和苍蝇蚂蚁一样，灰飞烟灭了！古来雄才大略之主如秦皇汉武，服食求仙，亦不免于神仙长生之术的蛊惑，而独曹操对生命的自然规律有清醒的认识，这在谶纬迷信猖炽的时代是难能可贵的。更可贵的是如何对待这有限的人生？曹操一扫汉末文人感叹浮生若梦、劝人及时行乐的悲调，慷慨高颂说到：“老骥伏枥，志在千里。烈士暮年，壮心不已。”曹操自比一匹上了年纪的千里马，虽然形老体衰，屈居临下，但胸中仍然激荡着驰骋千里的豪情。他说，有志干一番事业的人，虽然到了晚年，但一颗勃勃雄心永不会消沉，一种对宏伟理想追求永不会停息啊！据《世说新语》记载：东晋时代重兵在握的大将军王敦，每酒后辄咏曹操“老骥伏枥，志在千里。烈士暮年，壮心不已。”以如意击打唾壶为节，壶口尽缺。这首诗始于人生哲理的感叹，继发壮怀激烈的高唱，复而回到哲理的思辨曰：“盈缩之期，不但在天；养怡之福，可得永年。”曹操对人生的看法颇有一点辩证的思维，他首先讲尊重自然规律，人总是要死的。接着讲人在有限的生命里，要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，去积极进取，建功立业而写的。最后再谈到人在自然规律面前也不是完全无能为力的，一个人寿命的长短虽然不能违背客观规律，但也不是完全听凭上天安排。如果经常注意保养，使之健康愉快，也可以延年益寿的。曹操所云“养怡之福”，不是指无所事事，坐而静养，而是说一个人精神状态和身体健康是最重要的，不应因年暮而消沉，而要“壮心不已”——要有永不停止的理想追求和积极进取精神，永远乐观奋发，自强不息，保持思想上的青春。曹操以切身体验表达了人的精神因素对健康的重要意义，从这方面来说，它又是一篇绝妙的养生论。南朝钟嵘写了一部《诗品》，品评诗人，区分第等，把曹操的诗置于下品。可是，曹操的诗却有了一种震撼人心的巨大力量，使后代无数英雄志士为之倾倒若狂。
